王莹,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讲师。2004—2006年就读于悉尼大学,获传媒实践硕士学位。
经常有学生在去海外留学前向我咨询,问起我的留学感受。我总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情况,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如果经济条件允许,又有明确的学习目标,到国外出去学习一段时间是个不错的选择。学习知识还在第二位,最关键的是,对于一个准传媒人来说,学习一种开放的思维,学习对不同观点的包容,尤其是学习对自己固有思维的超越,都是非常重要的。
对我来说,在媒体工作几年之后,国外的这一年半学习经历仿佛是我的GAP YEAR——“过渡年”。我用这一年半的时间来跳出原来的做媒体思维,重新触碰全球化的媒体世界。
海外学习的感受不少,除了知识的学习外,给我印象比较深的有两点:一是要学习打破规则,超越“界限”,二是面对未来的“地球村”,每个年轻人,尤其是有志于新闻行业的同学来说,应该做好准备——在未来,当一名“世界公民”,一名“世界记者”。
敢于超越规则是新闻人的重要素质。在西方新闻学课堂中,老师特别注意鼓励学生的“敢想”,不给学生设置任何“规则”和“界限”。无论是获取新闻线索,还是联系采访,无论是设计报纸,还是创意杂志,他们都特别鼓励学生去使用以前别人没有使用过的方法。
年轻的教师在对我们进行新闻采访和写作的训练时,一再提醒,作为一名记者,心态要“OPEN”,要挣脱头脑中的束缚,要锻炼对困境的“突破”能力。这位报社记者总是设计出一些训练,目的就是让我们打破规则,超越“界限”
其实,媒体世界的创新不正是建立在对规则和界限的超越与突破上吗?当我把“媒体世界未来会是什么样”的问题去问几门课程的老师时,他们很少有人给出明确具体的回答,几乎一致的回答竟然是:不确定。他们强调,要对技术的发展保持“高度关注”,因为不知道技术能将媒体引到何方,或许是个很大的“surprise”。
的确,从海外回到国内已经两年多,媒体世界中变化日新月异:报纸的网站越来越立体化,一条弗吉尼亚校园枪杀案的新闻,文字、音频、视频、图片、图表、FLASH被报纸网站平台融为一体,给人全新的阅读新闻体验;《时代》杂志开始提供“自助订阅”,读者可以挑出自己感兴趣的栏目重组成一本36页的杂志;Google map推出了英国若干城市的街景地图,只要输入地址和邮编,然后拖动屏幕左上角的一个人形标识去到你想要查看的地点,当地的街道景象就会展现在你眼前;《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在今年四月份要取消每天出版的“印刷版面”,改为“电子版”,只保留每周一份印刷版周刊……
这样的变化,都是得益于对传播实质的深刻了解和对传统固有思维的大胆超越。十年前,人们想象不出报纸内容可以“立体化”,报纸的印刷版可能消失,在网络上能即时看到我们所住的街道上刚走来一位卖报纸的老者,也无法想象有人专门会为你、我——我们每个人提供一本只针对我们个人兴趣的杂志。
是的,从A到B,从传者到受众,中间有太多可以选择的道路。“界限“这种东西,也许,真的只存在于人的脑子里。
另一点深刻感受,年轻人应该做好当“世界公民”的准备,准媒体人更应该做好当“世界记者”的素质准备。
在课堂上,曾经出现很有意思的一幕:由于彼此更加熟悉,中国学生更愿意和中国学生组成一个团队讨论问题或者设计作业,除了语言上更易沟通之外,相同的文化背景也使大家的看法更容易达成一致。虽然在课堂没说出来,但课下,一位老师坦率地告诉我们她希望“中国团队”的组合被打破,中国学生应该去找澳大利亚学生、荷兰学生、法国学生、日本学生、越南学生进行组合。“你能保证你将来的工作团队都是中国人吗?”,“多听听不同文化背景学生的观点不是很有好处吗?”这位老师提醒说。
我感谢她的提醒。信息技术和全球化的发展使地球早就变成“咫尺天涯”的“村庄”——这已经成为世界的共识。在《世界是平的》一书中,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这样描述世界的未来:各种资源将在全世界范围内流动,各种人才也将在全球范围内流动。美国初中生的家长在网络上为孩子找到了印度辅导老师,通过视频的方式辅导孩子数学,因为印度老师的薪水只有美国老师的1/3;美国的优等生不仅要和本国优等生竞争,还要在世界市场上和法国学生、中国学生、印度学生、澳大利亚学生等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竞争,寻找工作机会……
是的,经济的全球化快马加鞭,媒体的全球化进程也不可逆转。中国媒体正在力求与世界权威媒体接轨,在世界上清晰地发出我们自己的声音。
对于传媒人来说,我们未来的竞争对手不仅会是国内的优秀记者编辑,也可能会是《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费加罗报》、《法兰克福汇报》、《时代》周刊、BBC、CNN等这些全世界最优秀的媒体的记者编辑。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应该有意识用全球化的视角看问题,把自己当成一名“世界公民”,用“世界记者”的素质来要求自己。
未来,对于记者来说,掌握好一门世界语言是基础。它不仅能够帮你拓宽就业渠道,而且关乎到你是否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职业记者。对于记者来说,世界上有大事发生,应该具有马上设计出问题并拿起话筒用英文采访的能力,应该具有快速寻找并了解世界重要媒体对该事件发出的声音的能力,应该具有在全世界范围对该事件多方求证的能力。新闻人安替曾经说过,为什么一个新闻人要熟练掌握英语,“因为英语无法存在谎言。如果以色列的大使说谎,你可以打电话用英文向巴勒斯坦大使求证;如果美联社放除了假消息,那么路透社和法新社可能会连续三天对美联社进行攻击;甚至如果CNN撒谎了,半岛电视台可以立刻进行纠正。在这样一种全世界通用语言建立的媒体体系中,谎言可能会存在一天,但不会永远存在。”
当然,语言只是工具,更重要的是,记者要有一种全球化视野和开放宽容的心态。
我记得,留学时,老师曾经专门给我们上了“偏见”的一课,他给我们讲了新闻界的“偏见”,比较了不同国家的媒体对同一新闻事件的报道,讲解了记者和编辑是如何用对一个国家的“偏见”来过滤和扭曲新闻的。然后,他让来自不同国家的学生用几个符号来谈谈对其他国家的印象,可学生们说出来的符号却是那么陈旧和单调,比如对中国的印象,大多是“筷子、一个孩子、便宜的鞋和包……“,而中国学生对其他国家的总结也一样。
后来读到零点调查公司老板袁岳的一篇博客,更印证了这种观点:零点公司所做的多项各国对比调查结果显示,中国人对其他国家的主要印象以老旧印象为主——其结果会使我们在越来越全球化的生意环境中,过于以中国人的目光看其他人的事情,会用老想法看现在的机会,结果就会在新的时期犯老的错误。
这一点,对新闻人来说尤其可怕。
在“地球村”时代,记者要懂得理解欣赏每个国家不同的风俗习惯和文化传统,懂得包容不同观点和想法,懂得和不同国家的人进行团队合作,懂得如何搁置争议达成共识。海外留学经历,是学习这一课的好机会。
一些国际化程度高的大学往往就是一个现成的虚拟“地球村”。悉尼大学学校的课堂上,来自不同国家的学习传媒学生聚在一起,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不同的受教育经历、不同的看世界的角度,不同的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对媒体的不同认识……这些“不同”在一起,就像核反应堆一样,往往能够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学生们之间有学习、有借鉴、有争吵、有辩论、有融合,接受多了这些“不同”,人的思维才会更加开阔,才能逐渐放下以自我和“我国”为中心的态度,从而变得更加宽容。
无论是课堂学习,还是平时生活,在海外的这一年半时间都让我觉得很有意义。在学习中,我体会到,用“新闻采访“和”新闻写作“这种简单的课程来界定这个职业所要学习的东西太难。新闻记者这个行业,更多的是关乎对人的了解,对生命的体验,对世界的思考。我想,学习传媒的同学走出国门,融合入世界,要想在短短一年到两年的时间内掌握传媒业的全面发展是不切实际的,但这段日子,如果充分利用,做好准备,却足以开阔人的眼界、改善和提高人的思维方式和学习方法,让自己变得更加宽容和开放,这些,才是年轻人未来事业发展的重要助力。